顾樱坐在浴桶里,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身子,舒爽至极,她趴在浴桶边上,想了想,“祖母大概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银兰疑惑,“老夫人就这么宠刘氏?”
顾樱道,“刘氏愚蠢,但却是一把听话又好用的刀。”
这么多年,刘氏在府里的所作所为哪一样没有祖母的授意?
胭脂抿了抿唇,也道,“银兰姐姐,你不过是刚来还不知道。老夫人先前对大姑娘好得跟亲孙女儿似的,什么好东西都往苍梧轩送。咱们姑娘就跟捡来似的,大姑娘和小侯爷的婚约,老夫人一直让那个清风真人给小侯爷和姑娘算命,说是八字不合,还说大姑娘和小侯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,她一直想让大姑娘替嫁呢!幸好世子爷这桩婚老夫人做不了主,不然以老夫人的意思,也要给大姑娘,我们姑娘真可怜!”
银兰额角狠狠跳了跳,当真是见过偏心的,没见过这么偏心的。
手心手背都是肉,不说一碗水端平罢,好歹也要给二房留口汤喝不是。
可怜见的,自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。
胭脂越想越委屈,“姑娘,今日咱们借口给回了,可过几日,那刘氏还要挪用咱们二房的嫁妆怎么办?”
银兰笑道,“姑娘心里肯定有办法。”
“嗯。”顾樱淡淡道,“她怕是没机会挪用。”
胭脂开心的笑了起来,就知道姑娘心里有主意。
顾樱闭上眼,享受的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,这辈子她双腿健在,肚子也不疼,再加上练习父亲留下来的功夫,身子骨越来越康健。
她不会再让自己像上辈子那样悲惨,她会带着身边这些人日子越过越好。
只是弟弟的腿一直是她最头疼的事儿,赵姨娘那请来的神医偷偷看过了,刘郎中的药没问题,腿也看不出什么原因,只说是陈年旧疾,需要用药养着。
可这么久了,弟弟的腿脚越养越不好,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。
那药渣子拿出去外面看了好几回,也没错。
再多的大夫看也是这样的结果,她想着,大概还是得要专攻骨科的王太医才行……
银兰柔声道,“姑娘?你睡着了么?”
洗了有一会儿了。
顾樱精神不济,趴在浴桶边竟然小睡了一会儿。
她迷蒙的睁开眼,感觉后背有些凉意,银兰便已经贴心的取来了寝衣服侍她穿上。
“姑娘回床上睡去吧,小心又着凉。”
顾樱看着银兰悉心替她打理中衣的模样,越发对她满意,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银兰莞尔,“银珠今晚还要去苍梧轩一趟,准备继续吓吓大姑娘。”
顾樱,“嗯,我今日看顾嘉脸色越来越不好,印堂发黑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样子。”
“谁让她心里有鬼,谋害了自己亲姐姐。”银兰替她系好衣带,“姑娘准备什么时候收拾大姑娘?”
顾樱目光深沉,“快了。”
银兰欣慰的点点头。
主仆三个回了主屋。
胭脂铺好床铺,烧好炭火,便和银兰一道退了下去。
顾樱一时没了睡意,披上狐裘坐在书案前发呆。
她想了想,她与赵长渡成婚的事,还是要告诉父亲一声,父亲因为在外领兵作战的缘故,经常不回汴京,可她知道,他是爱她和弟弟的,他应该会很开心看到自己女儿成婚的消息吧?
想罢,在纸上给父亲写了一封信。
刚写完,便感觉身后一阵凛冽的凉风袭来,窗户大开又飞快合上。
“谁!”
她蓦的转身,没看见人影,便感觉手中的纸张猛地被人抽了出去。
她慌忙站起身来,再次回过身,就看见赵长渡一袭黑袍,长身立在她书案前。
他眉目清绝,视线落在手上的信纸上。
“世子,这么晚了,你怎么来了?”顾樱松了一口气,这大半夜的一个男人在自己闺房里,蓦的又提起一口气,“你翻窗进我闺房,这传出去——”
赵长渡掀开眼帘,淡淡的瞥她一眼,大言不惭,“昨日,我还在你闺房中的绣床上。”
这种话,他说起来毫无廉耻之心。
顾樱小脸涨得通红,“你——”
赵长渡快速扫过那封写给顾伯清的信,看到信中提到她即将嫁给他为妻的字样,心里说不出的熨帖。
顾樱见他嘴角含笑,忍不住上前抢夺。
可她身量娇小,与身高魁梧的他比起来,简直跟依人的小鸟没甚分别。
她整个人几乎投进了他怀中,小手抓住他的衣袖,另只手高高举起,衣袖滑落,露出光洁若腻的瓷白手臂。
看到那雪白臂上没了守宫砂,赵长渡目光一深,只是稍微抬高大手,她便是跳起来也碰不到信纸。
柔软的娇躯碰到男人健硕的怀抱,说不出来的热气透过衣料传递,他面色幽深,跟逗……猫儿似的,就是不给她。
“你把信给我……”
赵长渡把信给她,低眸凝着身前的小姑娘,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肢,将她整个人按进自己怀里。
沉水香的味道扑鼻而来,顾樱手里握住那团揉皱的信纸,两颊犹如火烧一般,鼻尖撞到他坚硬的胸膛,痛得眼底渗出泪花,她双手撑着他的胸口,挣扎,“世子,你放开我……”
声音软软糯糯的,许是昨日他太强势的缘故,她不敢太激怒他,毕竟男女力量悬殊,她若是不小心惹了他,他再欺上来……她也反抗不了。
可他们还没成婚,昨日不过一场意外也就罢了,今晚再这样,便不成体统了。
第116章 要抱一会儿吗
顾樱不觉得他是个不尊重她的人,于是想跟他好好谈谈,“世子,我们好好聊聊……”
“嗯。”赵长渡低低的应了一声,没放开,反而用了几分力,把她抱紧了些。
只是抱着,没有其他狎昵的动作。
顾樱踮着脚尖,下巴靠在他肩头,男人清冷淡淡的气息将她包裹,温热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,让她躁动惊慌的心境慢慢平复了下来。
外头寒风狰狞,簌簌的扑打在窗棂上,发出让人心颤的声音。
顾樱浑身僵硬的被他抱着。
他就这么抱了她一会儿,下巴抵着她的后脑勺,鼻尖处处都是他身上清冽的香气,也不知……他到底想做什么。
良久,顾樱才听到男人低沉晦暗的嗓音,“传言中大字不识的顾二姑娘,什么时候写得这般流利漂亮的楷书?”
顾樱脸色热气氤氲,“我……自己偷学的。”
她没想着说实话,这人智多近妖,雷厉风行,她要是说自己死过一次,别说成婚了,只怕他能把她当妖怪一把火烧成灰。
赵长渡没怀疑她的话,大手拍了拍她的后背,趁她迷惘的当口,弯腰将她打横抱起。
顾樱身子一轻,吓得忙勾住他的脖子,压低了声音控诉,“世子,你做什么!你夜入女子闺房已是大忌,怎么还能——”
赵长渡面不改色,理所当然的问,“让我看看你身上好些了没?”
顾樱抿唇,捂着衣襟,连耳带腮红了脸,“已经好了,不用看……”
男人语气不解,“这么快就好了?”
他没控制住自己,力道那么狠,她身子娇嫩,哪里扛得住。
顾樱别开脸,不想跟他说这些话,瓮声瓮气的,“嗯……”
反正不管怎么样,也不可能让他看。
赵长渡将人抱到绣床上,顾樱跟猫儿似的,往里头挪了挪身子,还一把将被子拉过来挡住胸前春色。
赵长渡目光深得仿佛无边夜色。
他好整以暇的盯着她防备的眼神,笑了笑,“可还疼?”
若不是配上他这张绝无仅有的俊脸,这话就跟外头那些老流氓一样。
顾樱恼羞,脖间露出淡淡的粉色,鼻尖也跟着红了,“赵长渡,你能不能闭上嘴不要说话了?”
这种事儿发生一次已经够丢脸了,可她前生今世加起来栽在他身上两回……完全已经不能用丢脸来形容。
更何况,昨天她累得晕过去也就算了,也没工夫想别的有的没的,今晚他还来她眼前晃悠,臊得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。
赵长渡长腿分开,玄墨色长袍落地,他手肘支在膝盖上,枭雄的气势压迫感十足。
他看着她芙蓉般的脸颊,“嗯,胆子大了,敢直呼我名字了。”
听这语气,还挺欣慰的。
顾樱不知道原来能直呼他名字的只有霍栖烟一个,如果她知道,今晚再生气也不会这样叫他。
顾樱咬了咬唇,“世子,这么晚了,你是不是该走了?”
赵长渡没动,斜着长眸,看她一眼,“你不是想找王太医?”
顾樱猛地抬起头,目光殷切的看着他,“世子,你是不是知道王太医的下落?”
赵长渡轻笑一声,“只要你想,我可以尽快安排他进府给你弟弟看病。”
顾樱又惊又喜,可惊喜过后,又一脸复杂的揪着衣襟,郑重道,“我没什么可给世子的,世子若帮我这一次,我日后嫁了世子,一定多帮世子气那程氏几回……”
潜台词,除了这个,他别想要别的。
赵长渡失笑,“在你眼里,我就是个控制不住下半身的禽兽?”
顾樱:“没有……”
赵长渡:“好歹我也素了二十多年,从不沉迷男女之事,你不必这般紧张。”
顾樱一愣,他也是第一次?
她没再继续多想,故作轻松的干笑一声,“我没紧张。”
说不紧张,那一双漆黑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却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,也不知她到底经历些什么,看男人的眼神总是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和恐惧。
赵长渡叹了一口气,“昨日的事——”
大半夜的,又是在房里床边,顾樱害怕他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,忙打断他,“昨日的事,多谢世子,日后我一定会小心注意,不会随便着了别人的道。”
赵长渡淡看她一眼,这小姑娘把自己浑身上下装满了刺,总是倔强又客气,怪叫人心疼的,“我想说,昨日的事是万不得已,日后,我会尊重你的意见,你若不让碰,我绝不会碰你。”
顾樱一怔。
赵长渡唇边含着一抹轻笑,“怎么,还怕我?”
顾樱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儿,摇了摇头,“没有……”
只是江隐从来没有这般尊重的跟她轻言细语说过话,一时间,她心底有些发酸,难受得厉害。
赵长渡又道,“王太医的事,你也不必去求李漾。你有夫君,你的事自有夫君替你解决。”
顾樱从未被人这样保护和珍惜过,心窝子蓦的一热,不自在的说,“我们还没成婚,世子不必——”
赵长渡却忽然出声,“你不是讨厌那个江隐和顾嘉?那我们便跟他们一道成婚可好?”
顾樱愣了一会儿,眼底的泪滚落下来。
赵长渡伸出大手,拂去她脸上的泪珠,“怎么哭了?”
顾樱笑着吸了吸鼻子,“没事,只是突然想到我这样的名声还能嫁给世子这样的男子,不知道上辈子……”
说到这儿,她又说不出话来了。
若说上辈子做了好事积了德,这辈子能遇到赵长渡这样的人也就罢了,可她上辈子痴痴傻傻了一生,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了一切爱恨情仇,她跟顾嘉江灵儿她们斗了几年,最后一败涂地,死在荒庙。
她没做什么大好事,只是本着一颗真诚的心对待遇到的每一个人。
可最后怎么样呢,还是绝望无助的死去。 |